第270节

叶天立刻明白了,淘金帮用假消息、假信愚弄了所有的觊觎者,看似贪婪,实际却是高屋建瓴,洞悉一切。那些如获至宝的盗墓者,恰恰是被淘金帮利用,成了打头阵的替死鬼。
  “我答应你。”叶天回答。
  “最后一个问题,淘金帮一直在调查你的身份,各种渠道用尽,始终一无所获。在我死之前,能……告诉我真相吗?”大巫师猛吸了一口气,把已经染红了牙齿的那口鲜血用力咽下去。
  叶天想了想,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,那就是他的真实身份,一个天大的秘密,正因如此,淘金帮即使动用再多渠道,也找不到答案。他不愿意对着一个临死的人撒谎,特别是一个爱上自己的女人。
  大巫师的脸倏地胀红了,喃喃低语:“是吗?真的?真的……我果然没有看错,你是个顶天立地的……”后面的话,她无力再说,身子一颤,溘然长逝。
  叶天心中百感交集,他觉得淘金帮的兴亡衰败是所有中国黑道帮派的典型例子,也是必然结局。因为黑道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,在实施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私利倾轧、权力争夺,导致接二连三发生内讧,最终土崩瓦解。
  恰如大巫师所说,如今的黑道帮会在大陆已经无立锥之地。
  天终于亮了,叶天和方纯埋葬了淘金帮众的尸体,也包括刚刚倒下的大巫师。驿马星、红鸾星的确改变了她的命运,但却是由生至死,毫无转圜余地。他们从她身上找到了解药,成功地解毒,闯过一劫。
  那个日记本也埋进了土里,叶天一想到武田信男留下日记本的同时也伏下歹毒杀招,就会感觉毛骨悚然。或许日记本要毒杀的目标正是玉修罗,武田信男由“爱极”转为“恨极”,出手之狠,中国人是无法望其项背的。
  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殊。天知道这些日本人、苗疆人、淘金帮众脑子里在想什么?为了黄金宝藏而屠戮同伴,与野狗豺狼何异?”方纯站在坟前,感慨万千。
  他们一路向西去,直奔叶天脱身的水潭。
  “今年春天,西南必多桃花。桃花临水,虽开得茂盛,却多阴气,易产生不利,你要小心。”方纯的语气淡淡的,刻意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。大巫师最后的“收手”,使她的心理上受到不小的打击,换句话说,是大巫师不想杀叶天,才换来了他们两人的生机活路。
  从鞋带洞惊变起,短短几日,叶天已经遭遇了雪姬、大巫师两次“墙外桃花”,这对于很在意叶天的她而言,不啻是一种微妙的刺痛。
  “桃花有意,流水无情。”叶天想解释些什么,却说错了话,因为他不是流水,而是一往无前的斗士。斗士必须集中精神过关斩将,任何儿女私情都会坏了大事。他若“无情”,又怎么会对方纯“动情”?
  “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我只希望平安走到最后一站,而不是靠别人的怜悯活着。记住,大竹直二、梅森将军都不会怜悯你,他们恨不得你马上死,不要破坏他们的大计。”方纯停下来,严肃认真地看着叶天,“你最后对大巫师说了什么?你到底什么身份?”
  叶天摇摇头,低声回答:“我不想说,身份不重要,重要的是,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朋友。”
  半空中有不知名的山鸟飞过,发出“啾——喳”的一声,打破了两人对话的僵局。毛色斑斓的山鸟飞去的方向,就是小彩预感到有怪事发生的山崖背后。
第七章 金从天降
  按照叶天的计划,有了大巫师的吸盘攀登服,他们就能潜回洞中,再次探索二战日军藏身的据点内怎么会有长生不老的神秘力量。
  刚刚走到潭边,对面的山崖下发出一声闷响,大地也为之震颤,余震绵绵不绝,一波一波传来。
  “小心!”两人反应敏捷,立刻向后撤退。
  “似乎是一场地震?”方纯脸色大变,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什么。
  “你想说什么?”叶天低声问。
  “地下据点的门户开启出现了问题,才会把武田信男封印了那么久才得以脱身,而我们封闭山洞时的爆炸误打误撞震动了开关,我怀疑——据点内还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机关,在大地震的影响下,只怕会出现种种可怕变化。”方纯握紧了叶天的手,语气又是遗憾又是欣慰。
  很明显,她对于二次进入据点这件事极为忌惮,如果据点毁灭,就不必担心这件事了。
  叶天拖着方纯躲在石头后面,静等了几分钟,确信外面没有危险了,才慢慢地走出来。崖顶的瀑布已经断流,布满了青苔的山崖上的确有十几个洞口,但都已经坍塌堵塞,被碎石死死封住,完全废弃。
  “果然是这样……”方纯喃喃地说。
  要想打开那些洞口,势必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,目前根本无法进行。更重要的,如果大毁灭是里外同时进行的,那么开挖洞口已经毫无意义。
  “二战时的美日太平洋战争中,日本人修建的防御工事大多具有‘自毁’功能,只需一束手榴弹就能引发连锁爆炸坍塌,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借用之处。我猜,地下据点亦是如此,假如黄金堡垒也——”方纯没有继续说下去,潜台词不言自明。
  叶天摇摇头,低声回答:“如果黄金堡垒也能‘自毁’,早就毁灭了,不会等到现在。我的猜想是,所有的动力机关都可能随着时间推移而老化,最终失去控制,这是谁都无法逆转的自然规律。试想一下,武田信男被困于地下时,恨极了带走孩子的玉修罗,他难道不想离开据点追杀她?不是不想,而是不能,因为他失去了开启门户的力量。我动过据点内的两个开关,已经毫无反应。现在我最担心的是,黄金堡垒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,外面的人想进去,里面的人想出来,但却受制于门户封闭,毫无办法。”
  方纯一笑:“那种观点,岂非钱钟书老先生《围城》一书中的警句箴言?”
  钱钟书以“城”比喻男女婚姻关系,写下了“婚姻是一座围城,城里的人想出去,城外的人想进来”的名句,被婚恋专家、痴男怨女们广为传诵,并奉为描述家庭和婚姻的不朽金句。
  如今,这句话被叶天拿来形容黄金堡垒,竟然也是贴切无比。
  “不是吗?没有人愿意被永久禁闭于地下的,那样的话,跟身陷海底铁狱有什么区别?”叶天由眼前的事联想到了来自关塔那摩海底铁狱的梅森将军,他不清楚已经位高权重的梅森怎么会赶往亚洲蹚黄金堡垒的浑水。
  方纯突然苦笑起来:“我懂了,以地下据点的变化为例,黄金堡垒内的机关也会受爆炸影响,但不是被摧毁,而是产生其它变化,类似于‘锁死、自闭’。在里面的人明白爆炸将产生危害,外面的人却不一定明白,一旦盲目进行暴力破解,引发了‘自毁’,后果将——我不是担心里面的活人会被埋葬,而是怕超级武器‘蚩尤的面具’将被引爆,酿成二十一世纪的原子弹爆炸惨剧。”
  两人的思考能力极强,一旦把该问题想透彻了,同时浑身冒汗,觉得肩上像是有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下来一样。
  西南大山是中国南方大部分河流的发源地,若是源头遭到致命污染,只怕国民涂炭的大劫不可避免。
  “走吧,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了。只希望大竹直二他们也能想到这一点,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。”方纯率先离开了潭边。
  “我绝对是从石壁暗洞中滑出来的,洞口距离水面至少有八米高,我能感觉到拍击水面时溅起的巨大水花,可是现在……”叶天百思不得其解,但又有什么办法呢?世上没有无所不知的先知,所以他的问题也就无从解释,大概是他早先进行的小规模爆炸已经动摇了地下据点的根基,终于导致大坍塌的发生。在地貌剧变的状态下,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从哪个洞口滑出来的,空有吸盘服也用不上。
  方纯一边走一边扼腕叹息:“那段历史就这样湮没了,实在可惜!武田信男其人的心机那么重,他在据点内不知留下了多少有价值的信息,全都毁于一旦了。很多人一直想知道,他是怎样保持身体永不衰老的……”
  正是由于武田信男的出现,才令“黄金堡垒”这件事蒙上了波诡云谲的多变色彩。“长生不老”的神话故事在中国流传了千年,如今却在一个日本人身上实现了,这不能不使中国人感到惭愧。
  两个人翻过山崖,回到鞋带洞前。现在,整个鞋带洞连同附近的大小山洞全都坍塌了,进都进不去。
  大溪对面,宝冶、金珠妮、鬼见愁已经就地驻扎,牢牢地看守着小彩。
  两人快速沿着大溪向北,过桥后再转折向南,与宝冶等人会合。在这个过程中,两人没有进行任何交谈,心底都压着沉甸甸的挫败感。
  “小彩,你感到那些奇怪的东西还在那里吗?”一见到小彩脸上的笑容,叶天心头的大石就放下了。她是蝴蝶山庄唯一的继承者,不管段承德等人做过什么,孩子绝对是无辜的。
  “在,恍如蝉蜕,悬在半空中。”小彩回答,笑得更灿烂。她在大溪中洗净了脸,天真纯洁,容光焕发,皮肤粉嫩,犹如工艺最精美的芭比娃娃一般。
  方纯感到有些奇怪:“小彩,你笑什么?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?”
  小彩拉着他们走到溪边,指着画在青石板上的一幅炭笔画,笑着解释:“这段路就快到尽头了,我很久之前就做过同样的梦,到这里来,到前面那山谷里去。那里就是归宿,属于我的最终归宿。”
  画中有一个头戴花冠、身着披风的女人,向前伸着双手,做出了很明显、很热情的拥抱动作。
  “你画的?”方纯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