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节

  曹步廊点了点头,说:“那姓氏你还改吗?”

郑路生说:“我姐养了我十几年,我没好好对过她,还跟着她的姓吧。”

“好。”曹步廊说:“我原先也是有帮派的人,帮派里也有祖师爷,祖师爷也起过辈分,我下一辈儿的人,是‘国’字辈儿,你这十几年过的太野,以后就叫郑国彬吧。要彬彬有礼,文质彬彬。”

“是,师父!”郑路生满心欢喜:“从今往后,我就叫郑国彬了。”

曹步廊让武怡把家里的屋子腾出来一间,用木板搭了张床,铺了被褥,给郑国彬住。

收拾停当之后,曹步廊又把郑国彬叫去,吩咐说:“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,从此以后,有些事儿,我就让你代劳了。”

郑国彬说:“师父请尽管吩咐,千万不要客气,为您做事,那是徒弟分内的事儿!”

曹步廊说:“你跟我来。”

郑国彬跟着曹步廊到了灶火房,只见灶台上放了一堆东西,瓶瓶罐罐,大包小包。

郑国彬嗅着香气、甜味、腥味、苦味,瞧见了灶台上有几只大猪蹄,有一大罐子蜂蜜,还有一大罐子奶,不知道是牛奶还是羊奶,其余的像是草药。

郑国彬只认得其中有皂角,别的一概不认识。

曹步廊指着那些东西,说:“从明天开始,每天后半晌,你把这大猪蹄拿四只来煮,要煮的稀烂,煮的跟胶一样,然后熄火,等到稍温的时候,取出来,让你师妹在睡前敷在脸上。”

郑国彬吃了一惊,他原本以为这猪蹄是炖了吃的,没想到是用来让曹晚春敷脸的。

拿猪蹄敷脸,还真是稀奇。

郑国彬也没说什么,师父怎么吩咐,他就怎么做了,只应声道:“是,我记住了。”

曹步廊满意的点了点头,郑国彬好奇却不多话,能藏得住事儿,这也是讨他喜欢的长处。

曹步廊又指着那些草药,说:“这些草药你都认认,记好了斤两,不能弄错,不能弄混,以后药没了,你要自己去药房抓。这是黑丑,这是皂角,这是天花粉,这是零陵香,这是长甘松,这是白芷……”

郑国彬一一记住,他博闻强识,不需曹步廊说第二遍,等曹步廊教完,他就自己复述出来,分毫不差,曹步廊更觉此子招人喜欢。顿了顿,曹步廊说:“这些草药,你在熬了猪蹄以后,就按照我说的斤两,拿去磨成粉末,然后掺上牛奶,和上蜂蜜,兑温水调成浴汤,让你师妹在睡前泡半个钟头。”

郑国彬越发觉得不可思议,但还是没有多嘴,只说:“好,我记住了。”

曹步廊笑了笑,说:“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犯疑惑。我也不背着你,老实告诉你吧,我和你师娘的相貌也就是中等人,晚春生下来的时候,肤色颇有些黑沉,我就用这秘法养着,才成了她今天的模样。”

郑国彬恍然大悟,想那曹晚春的肌肤光彩照人,盈润如玉,脸上皮肉更是娇嫩如婴儿一般,吹弹可破,自己生平所见的再美的女人也都不如她,竟多是猪蹄的功劳!

只是师父又怎么会这种匪夷所思的秘法?

郑国彬忽然想起了那三个字——厌胜门。

郑国彬好奇,但是没有问,曹步廊也没有多说,眼看着夜已经深了,曹步廊让郑国彬去睡了。

躺在床上,郑国彬心中五味杂陈,辗转反侧,彻夜难眠,他心中寻思道:以后自己终于不用再漂泊了,从今天开始,自己就算是重获了新生,这一切,当然都得自于师父青眼有加,所以师父的恩情大似天,自己一定要报答他。

还有师娘、师妹,尤其是师妹,都要照顾好。

第二天,曹步廊出门做活儿,就带上了郑国彬,先让他看自己做,又传授经验,后面再让他慢慢开始试手,曹步廊从旁指点。

曹步廊又特意对郑国彬说道:“那天,在罗金盘跟前,我已经显露了底细,你也听到了厌胜门这三个字,我也不打算瞒你。”

郑国彬一听“厌胜门”,陡然间精神一震,仔细凝听起来!
第七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

曹步廊道:“你知道什么是厌胜术吗?”

郑国彬摇了摇头。

“厌胜术古已有之。”曹步廊道:“始祖爷有两位,一位是姜子牙,一位是鲁班。据说,在周武王伐商纣王以后,天下诸侯归服于周武王,唯独丁侯不服,拒绝朝见,姜子牙便命人给丁侯画了一张人像,用特制的箭去射画上丁侯的胸、眼、脚……没过多久,丁侯便得了怪病,胸口疼,双眼疼,两只脚也疼,而且久治不愈。后来得知是姜子牙在作法,便赶紧派人向周武王表示臣服。于是姜子牙便在甲乙日拔掉了画像上射在丁侯胸口的箭,丙丁日拔掉了眼睛上的箭,庚辛日拔掉了脚上的箭,丁侯的病就好了——这就是厌胜术最早的记载。”

郑国彬道:“原来是害人的毒咒啊。”

“也不能这样说。”曹步廊道:“有害人的,也有帮人的,譬如过年家家户户贴的春联,也归属于厌胜术;达官贵人身上带的玉佩、挂坠,家里放的玉如意,家门前雕的瑞兽,全都属于厌胜术;寻常百姓门口立的泰山石敢当,也是厌胜术。厌胜,厌胜,意思就是厌而胜之,讨厌什么东西,就用术来胜过它。”

“原来如此!”郑国彬有些明白了,道:“那跟鲁班先师又有什么关系?”

曹步廊道:“鲁班先师是咱们匠人行当的祖师爷,古来匠人都属下九流,社会地位低,容易受欺负,鲁班先师教了徒子徒孙们吃饭的手艺,也要教咱们自保的手段,于是他将姜子牙传下来的术加以改进、扩充,就变成了后世流传的厌胜术。而记载鲁班先师所有厌胜术的那本书,叫做《善恶书》,因为其中既有伤人害人的恶术,也有帮人救人的善术。”

郑国彬说:“我明白了,师妹那养颜之术,就是厌胜术里的善术!”

曹步廊点了点头:“是的。”

郑国彬心中激动:“那师父您一定是精通厌胜术的高人了!”

郑国彬为厌胜术的神奇而折服,满以为曹步廊会传授自己,却不料曹步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道:“我的所有本事都可以传给你,只有一样,我在厌胜门里学的厌胜术不能传你。”

郑国彬愣住了。

曹步廊道:“这不是做师父的有意藏艺,而是为了你好。”

郑国彬愕然道:“为什么?”

曹步廊道:“我原是厌胜门的弟子,你既然拜我为师,也算是厌胜门的徒众,我先对你说一下厌胜门的底细吧。”

郑路生跪了下去,道:“恭听师父教诲!”

曹步廊道:“不用跪,说来话长,你起来听。”

郑路生站了起来,道:“是!”

厌胜术的源头,虽然可以追溯至武王伐纣的时期,但是厌胜门组建的历史却并不远,数百年前,鲁班先师所著的《善恶书》传到一个匠人手里,这个匠人专横自私,觉得其中的善术利于人而不利于己,留着无用,就撕毁了原书,只留取了极少数的善术和全部的恶术,重新记录成册,改称《厌胜经》,并组建了一个匠人门派,这就是厌胜门最早的雏形。

在上世纪三十年代,中华大地正值风起云涌的峥嵘岁月,各国列强在神州割据称雄,无数军阀明争暗斗,古老的东方满目疮痍……而这个时候,却恰恰是中华历史上会道门最为兴盛发达的岁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