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纸人泪

表奶给徐三喂完饭,天色已经是傍晚,然后她又给我们爷孙两个做了点饭菜,还给爷爷拿来一小瓶黄酒。
我们吃完饭,看看天色已晚,反正也没什么事情,就先和爷爷去东屋里,点了灯,在那边等着。
表奶端了一篮子花生进来剥着,我和爷爷也一起帮忙,中途他们两个就说起来郝庆媳妇的事情。
郝庆家的媳妇是什么时候没的?不是才过门没一年吗?去年他们家的红事还是我给看的时间,当时看那新娘子不是挺精神吗?脸色很红润,不像是短命相。爷爷首先有些好奇地问道。
听到爷爷的话,表奶一脸神秘地看着爷爷道:他表爹啊,这个你还不知道吧。嘿,这事说起来,那可就有意思了。您听我给你慢慢说。这女人啊,说起来,是被活活糟蹋死的,要不怎么这么大怨气呢。
糟蹋的?怎么个说话?
听到这话,我和爷爷不觉都是满心的好奇。农村人所说的把人糟蹋死,一般来说,里面都包含着一些枉死或者是冤死的成分在里面,有时候甚至是直接谋杀,总之是一些很黑暗恶毒,很没有良心的事情。
郝庆家的媳妇儿,实际上我也算是认识的,过门的时间的确不长,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女人长得的确很漂亮。高挑身材,一头乌油油的黑发,鹅蛋脸形,腮边透红,眉眼透着水汽一样,让人看一眼都掉魂儿。
当时大家觉得郝庆娶到这么一个美人儿,那是三辈子才修来的福气,村上其他的那些骚老爷们就不说了,只说我十四岁大的毛头小孩子,都看着那女人意淫过。琢磨着这女人要是剥光了衣服,摁在床上,不知道得有多爽。
说起来,这样的女人,居然过门一年就死了,也当真让人感到稀奇,觉得这里头的确是有事儿。
当时我首先想到是郝庆那个混蛋干的好事,估计是他对那女人不好,把他女人给虐待死了,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。那郝庆比我大不了几岁,平时就是怂包一个,踹他两脚都不带吱声的,就他这样的,能敢虐待那女人?感觉不大可能。
那这女人是怎么死的?
你还不知道啊?郝庆那个不行呀,当下,表奶一脸神秘地说道。
哪个?什么不行?我一时没反应过来,勾着头问了一下,结果直接被爷爷在头上拍了一巴掌。
小孩子瞎问什么?爷爷瞪了我一眼,皱眉抽着烟,随即却道:是那女人在外面有人了?
听到爷爷这话,我大约明白过来,这事估计是郝庆那个怂货是个软柿子,没法和女人做那事儿,所以那女人在外面有了人,然后郝庆家人就把她给逼死了。
这么想想,感觉一切倒是顺理成章了,不过,农村人藏不住事,一般来说,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就算是做得再隐秘,农村人捕风捉影,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,可是我这半年却似乎并没有听说过那赵红霞偷过什么人,倒是听说她身子一直不太好,基本上不怎么出家门。
不是外面,要是外面倒也罢了,表奶听了爷爷的话,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:就是他们自家人!
什么意思?爷爷好奇地问道。
我和您说了吧,听说就是她公公表奶一语惊醒梦中人。这话一下子让我张大了眼睛,心里立时涌现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。
郝庆的确是怂包,但是他的父亲郝大炮以前在村子里却是出了名的恶霸,据说早年的时候,那老头子绰号青头蛇,跟着国米党干过,后来又投靠了公党,走哪儿,腰里都挂着盒子枪,身份好像是什么治保主任,文国的时候,他又当上了革委会主任,更加权势熏天。那些年,村里被这老头子糟蹋过的姑娘不下十几个,被他打死打伤的人更是数不胜数,直到如今,大伙儿一提起他,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。
就是这样一个人,改革开放之后,居然也没有被抓起来毙掉,当真是有些稀奇。
如今那郝大炮已经六十多岁年纪,虽然没了当年的气焰,但是身子骨还很硬朗,在外面耍横,没人理会了,就在家里耍横,把他唯一一个儿子经常打得青头紫脸。
这郝庆的娘亲死得早,也有传言他不是郝大炮亲生的,小的时候,因为被郝大炮连累,被村子里一群小孩裹在席子里吓唬过,说是要把他抬去山上烧掉,从那事儿之后,郝庆的胆儿就吓破了一般,做什么事情都战战兢兢,哆哆嗦送的。这么多年来,谁也不知道当年那群小孩子,在那天晚上到底对郝庆做了什么,但是很显然,那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夜晚,不然郝庆不会变成这样。
郝大炮在家里的位置,总体来说和表奶在徐家的位置差不多,都是霸道的老人,都是一名出语疼爱孩子,其实就是改不掉的封建家长作风,把孩子管得死死的,一直不放手,这才导致孩子越来越没出息。
从这一点来说,我不得不庆幸我的爷爷和爸妈都比较开明,我也比较叛逆,不然的话,估计我也会变成他们那种怂样。
再说一下郝庆媳妇,按照表奶的说法,郝庆那是软柿子,房里的事情做不来,而他媳妇又长得水灵灵一个大姑娘,这就让郝大炮那个老杂毛有点耐不住了,这么一颗好白菜,白白放着,可不是事儿,于是,估计郝大炮是动了歪心思,把他儿媳妇给办了。
这种事情,想必让赵红霞那个女人完全无法接受,所以她最后有可能是郁郁而终,也有可能是被郝家父子活活给玩死的,总之是死得很冤。
当时,一想到郝大炮那浑身鸡皮的老杂种,居然能把赵红霞这么水灵灵的姑娘按在床上剥光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禁不住就是一阵气愤,冷不丁一用力,把手里的花生都捏碎了。
这还真是该死,那郝大炮早就该拉去枪毙,现在居然又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!我满心气愤地说道。
听到我的话,爷爷和表奶都是看了看我,然后爷爷皱眉让我不要说话,随即问表奶道:这事确数不?大妹子,咱们话可不能乱讲。
这个有什么不确数的?表奶一边剥着花生,一边说道:他们家附近的人,都听过那女人半夜哭过,后来半年,基本上就没出过家门,一到后半夜就哭喊,还骂郝大炮不是人,你说这事能是什么原因?
听到表奶的话,爷爷居然点头说了一句道:该灾,该灾。
所谓的该灾,其实就是方言,意思这是自己作孽惹的祸事,是应该得到的报应。
当时我听到爷爷这话,就有些不乐意道:人家姑娘好好的,怎么就该灾了,这是冤枉。
爷爷没有说话,悠悠地抽着旱烟袋,眯眼看着门口道:这么看来,这女人的怨气不小,想散的话,可能要费点事儿。
哎呀,他表爹啊,您是老神仙,无论如何,您可一定要给解除啊,我活了这么大年纪,就小三子这么一个男娃,听到爷爷的话,表奶不由满心希冀地对爷爷说道。
对了,他们父子俩这么整,那女人的娘家,就没说啥?爷爷突然想起来什么,不由好奇地问道。
听到爷爷的话,表奶不由摇头叹气道:这回就真是该灾了,说起来那女人的命惨,本身家里就困难,就一个老娘,还全身是病,本来指望着嫁过来安稳过日子的,结果不成想出了这档子事情,她那老娘大半年前就去了,哪里还有人什么娘家人?
听到这话,我心里不由一阵的感叹,这么说来,那赵红霞的确是有些太惨了,几乎什么肮脏事儿都让她碰上了。
当下时间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半的样子,爷爷听完赵红霞的事情,起身说是要去徐三房里看看,我连忙也跟着他一起往外走。
不多时,来到徐三的房间里,进门的时候,爷爷随即一怔,皱眉向那柜子上的纸人看了过去。
当时我不明所以,也一起凑过去看了一下,赫然发现那纸人的两只眼睛下面,隐约之间,好似沾了一点水,湿了一小片,阴阴的水迹看得清晰,那情状就似乎那纸人刚刚流泪哭过一样。
这个情况让爷爷很惊愕,站在那儿踌躇了半天,随即却是走到自己的箱子前,打开,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纸符,开始围着徐三的床铺贴了起来。
我满心好奇地看着爷爷的动作,下意识地问道:爷爷,这女人看来是真的很冤,你看纸人都流泪了。
听到我的话,爷爷一瞪我道:胡说什么?那是阴气!
听到这话,我不由一怔,暗想原来那不是纸人在流眼泪吗?可是,为什么刚才我看着纸人的眼睛的时候,感觉它真的在哭呢?
当下我下意识地抬头又看了看那纸人,一晃神的当口,却似乎看到那纸人轻微地动了一下,白纸折成的手臂,隐约之间似是动了一下,好像是在和我招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