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节

那声叹息是为叶天发出的,因为通常的年轻男人都会在漂亮女孩子面前表现得果敢而凶悍,就算咬牙硬撑,也不会丢自己的面子,而叶天恰恰相反,选择了退缩避让、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。
  “五千万。”沙特大亨终于应价了。
  现场无人开口,任由那两个字的尾音轻轻回荡着。
  “哼哼。”方纯冷笑了两声,轻轻摩挲着手镯,目光望向顾惜春。
  那时,顾惜春正回过身来,盯着那财大气粗的沙特大亨,又是羡慕,又是嫉妒。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,他早就把对方砍成肉泥了。
  “还有加价的吗?”鬼王、司马都没有回到台上去,仍旧站在叶天身边。
  “各位想想看,日本人在东南沿海、南粤腹地、云南全境、西藏东线搜集到的黄金全都聚集在黄金堡垒里面,那该是一个多么惊人的天文数字呢?区区五千万元,而且是以人民币为单位,是不是太便宜了?”司马继续用他那种极具煽动性的狂热声音鼓噪着。
 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,五千万的确很便宜,但那仅仅是“如果”,仅仅是虚拟假设出来的前提条件。
  二战中期,中国南部沿海的战事如火如荼,日本军队采取了“烧光、杀光、抢光”的“三光”政策,从民间搜刮来的宝贝极多,特别是在金沙江沿岸的采金区,所得天然黄金不计其数。据资料记载,军方并没有像其他的北路军、中路军那样将黄金运回本土,而是就地聚集熔炼,藏匿起来,也就是传说中的“黄金堡垒”。
  日本战败后,国民党和共产党的军队先后追查过黄金的下落,但都止步于湍急的江水和复杂的崇山峻岭之前。当今太平盛世,如果谁能抢先获得线索,将有机会拥有这个举世无双的宝藏。
  “五千万。”鬼王重复着那个数字。
  沙特大亨突然站起来,向着鬼王大声吼叫:“你们中国人诡计太多了,明明知道大家都是冲着第三件拍品来的,却在前面设上这么多门槛,拍来拍去,浪费我的时间。知道吗?我到蝴蝶山庄来浪费的时间,都足够新盖一座迪拜塔了!现在,我要求你亮出第三件拍品来吧,不管什么价格,我吃定了。”
  他用胖胖的手指捏碎了雪茄,愤怒之情,溢于言表。
  英国绅士与秃顶商人同时冷笑起来,缓缓地鼓掌,为他加油助威。
  鬼王脸色一变,指着那大亨喝问:“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规矩,你这算什么?想要反客为主吗?”
  大亨下了座位,大步走过来,毫不示弱地大声回答:“谁是客?谁是主?这个世界上,有权有钱有力量的就是主人,反之,就要屈膝跪下,做奴隶,做仆人。”
  鬼王刚要说什么,唰的一声,大亨右手中亮出一把两尺长的月牙弯刀,压在鬼王的颈上。那柄刀的刀身上横贯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,在灯下闪烁着湛湛精光。刀光与宝石光芒交相辉耀,映着鬼王那张半青半白的脸。
  不知什么时候,起先那个在水池边捧水浇花的小女孩偷偷溜了进来,小猫一样贴边走到方纯身边,轻轻拽着她的衣角,仰着脸问:“姐姐,你能不能再给我一颗糖?你的糖好吃极了,我还没舍得咽,它就化在我嘴里了。”
  叶天又一次看到了她眉心里的红痣,正处于宽阔饱满的额头与细致挺直的鼻管之间,仿佛一道血色的铁闸,将女孩的命相生死线拦腰切断。红痣向上那道半寸长、半分宽的斜向暗纹,深重、醒目,令人不敢忽视。她的唇单薄而苍白,没有一点血色,两颊上的肌肤也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色,纯洁无暇,犹如琢磨千遍的蓝田美玉。
  事实上,如果没有那颗红痣,这个女孩一定是天生的美人胚子,五年之内,必定出落得袅袅婷婷,如花似玉。
  “血咒死期,以血悬咒。死期一到,必死无疑”——这是港岛炼蛊师们都知道的至理名言。血咒,是蛊术、降头术最高境界的一种,亦称为“血降”。只有当炼蛊师对某个人怀着刻骨铭心的巨大仇恨时,才会使出这种近乎无解的降头术。
  “但是,谁会对一个十来岁岁的小女孩仇恨至此呢?”叶天暂且忘掉了身边那场平淡无味的拍卖会,把心思转向她。少年小文是第一个牺牲品,她呢?会不会就是第二个?
  “你叫‘小彩’,对不对?”方纯又一次掏出银盒子,放在椅子上,帮小女孩打开。
  “对。”小彩一心看着糖块,舍不得挪开视线。
  方纯轻轻抚摸着小彩的头顶黑发,柔柔地微笑着问:“小彩几岁啦?”
  小彩头也不抬地回答:“十二岁。”
  “十二岁?”叶天的心弦又被一根无形的手指拨动了一下,因为白晓蝶留在他心里的影子,也是十二岁。
  方纯的手很小心地拨弄着小彩的头顶百会穴、脑后玉枕穴、后颈大椎穴三个地方的发根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  叶天知道,以上三大穴道是炼蛊师们下针、注药的主要关窍,要破解血咒,就要从此入手。但是,他联想到段承德的江湖阅历和武功经验,便明白小彩所中的“血咒”必定非常难解,不是普通等级的降头术。否则,凭段承德的人脉,早就有人代为解除了。
  果然,小彩的发根头皮白生生的,干干净净,毫无异样。
  砰地一声,沙特大亨突然仰面跌倒,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板上,手中的弯刀也直摔出去。
  同时,司马一声冷笑:“跟中国人玩冷兵器,你还差几个层次呢!”
  原来,他一手抱着笔记本电脑,左手一勾,脚下一绊,就打倒气势汹汹的大亨,解了鬼王之围。不等大亨起身,司马便欺身直进,一脚踩住了对方的右腕,大声宣布:“好,那录影带落槌价格五千万人民币,已经是你的了。看在段庄主和鬼王的面子上,我不跟你一般见识,先饶了你。”
  第二件拍品以这样的闹剧收场,鬼王马上打开箱子,取出第三件拍品。
  那是一叠捆在一起的陈旧信札,约有半尺高,差不多有百十封之多,全都是陈旧发黄的牛皮纸信封。
  大亨从地上爬起来,立刻举手:“那东西我要了,我要了,快报底价吧。”
  鬼王没有啰嗦,举起信札向大家亮了亮:“这是一些二战时期的家信,共一百三十封,开价五百万人民币。”
  这时,绅士和秃顶的眼神立刻被点亮了,争先恐后地举手应价,信札的价格迅速飙升到三千万。
  叶天看清了信封上的日本文字,可知那是日本人的家信。
  “咳咳,咳……”小彩陡地呛咳起来。
  叶天匆匆低头,小彩半蹲着身子,伏在座位上艰难地咳嗽着。
  方纯给她拍打后背,然后扳起她的肩膀。
  叶天猛地一惊,因为他看见小彩眉心那感叹号形状的暗影已经开始充血,颜色殷红,仿佛那块皮肤马上就要迸裂开来。
  “别动。”叶天的右掌迅速按在小彩后背正中的脊柱枢纽上,提聚内力,助她推宫过血,把体内逆行奔走的血气控制下来。
  方纯按住小彩的肩,阻止她要起身的动作。
  他们三个在这边与血咒抗争,而三名竞拍者的叫价也愈演愈烈,继续向上抬升。
  “这样做见效甚微,我抱着她,去找段承德。”叶天一边说一边起身,一手揽住小彩的肩,一手抄入她的腿弯,把她稳稳地抱起来。
  “咳咳……我觉得胸口好疼,这里好疼!”小彩呻吟着,抬起手,摸着自己的心口。
  他们马上出了会议室,辨认了一下方向后,向西直行,到了通向小楼三层的楼梯口。向上的楼梯铺着上好的印度手工地毯,却空无一人。叶天脚步稍停,因为他不能确定直闯段承德私宅,是不是合乎礼节。
  “怎么了?”方纯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