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节

叶天从空气中荡漾开来的千年灵芝药香中判断,那个银盒里放的肯定不是普通糖果,而是一种珍贵至极的秘药。他不禁心头一热,对方纯能够向陌生人慷慨赠药的举动大有好感。
  段承德和那女子面面相觑,苦笑着说不出话来。
  “说呀,阁下到底是哪路的尊神?”顾惜春得理不饶人,又逼近一步。
  “说了怕吓死你,云南大理的水深着呢,岂是你一个纨绔子弟能理解的?”瘦子淡淡地冷笑,又卖了个关子。
  段承德作为主人,当然不愿意来宾们口角起来,马上在顾惜春耳边低语了两句。
  顾惜春骇然大惊,偷偷瞥了一眼瘦子,脸色立刻黯淡下来,嚣张气焰一扫而空。
  “你们把保险柜抬上楼,顾兄,二楼上早就预备了最好的蝴蝶泉水冻顶乌龙茶,静下心来品品,多给我一些意见。”段承德笑着应付顾惜春。
  顾惜春老老实实地点头,带着两名保镖走入长廊,沿宽阔的木楼梯登上二楼。
  叶天对“水深”二字深有感悟,所以任由大家争辩,自己岿然不动。
  陡然间,那少年的身子向后一仰,像电影慢镜头一般缓慢地倒下。他的右手想要把住栏杆,但五指却毫无力量,只能顺着栏杆上的万字格一路滑下来。他的额头上射出了一股浓郁的殷红血箭,笔直地向前、向上喷出,向一股经过电脑精心设计的喷泉,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红得发黑的弧线,然后洒落在暗暗的长廊内青砖地面上。
  “小文——”段承德抢上去,想要扶那少年,却迟了一步。
  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,少年怆然倒地,空洞的大眼睛吃力地瞪着,直视夜空与圆月。他的眉心上,红圈已经变为血洞,鲜血无力喷射后,只是汩汩地向外涌着。
  现场鸦雀无声,直到那少年的鲜血流光,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洞穿至后脑的古怪的圆孔,约有一元硬币大小。
  方纯及时地抱着小彩转身,不让他看到这惨烈的一幕。
  段承德从最初的震惊、惨痛中清醒过来,立刻脱下西装,盖在少年身上。那么惨重的伤口,人已经不可能生还,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。
  “来人,把小文送去楼后面的冷冻室,安放在水晶棺里。封锁消息,不要声张。”段承德沉声吩咐。
  有两个保镖闪出来,抬起少年,迅速离开。
 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了,一时间,谁都无法开口。
  香雪兰最先清醒过来,踉踉跄跄地几步走过去,握住段承德的手,低声啜泣起来。
  “段兄,节哀。”瘦子涩声说。
  “段庄主,节哀。”叶天叹了口气,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。
  “段庄主,节哀,保重。”方纯努力抑制着喉咙里的哽咽说。
  少年死了,如果不发生奇迹的话,小女孩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,段承德将会由被江湖同道称羡的“一儿一女两朵花”跌入“儿女双亡、膝下空空”的绝望困境。
  “血咒,是血咒……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,该来的,终归会来,躲不过去的。孔雀,算你狠……”段承德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,用手指蘸了蘸少年留下的血,举在眼前,久久地凝视着。
  空气中的血腥味并没有影响到懵懂无知的小彩,在方纯庇护下,她没看到哥哥的惨死,认真地选了一块包着七色彩纸的糖块,剥开放入嘴里,挂着泪珠的脸上现出了天真的笑容。
  “段兄,小彩身上的血咒是不是也会如期发作?他奶奶的,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罪,却也无辜地受到牵连?我真想杀入金沙江深处,把苗疆蛊苗部落里的那批家伙们杀个精光,让那些千奇百怪的炼蛊师们去见鬼!”瘦子咬牙切齿地说。
  叶天的心再次遭到震动,他起初判断小彩眉心里的红痣是身中血咒的表现,仅仅是猜测。等到段承德亲口点头承认时,他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然砸下,顿时感到满心悲凉。
  “血咒”是苗疆蛊术中最阴狠毒辣的一种,中蛊的人就像少年小文那样,会在生命的某一刻全身血管爆裂而亡,事先全无征兆,防不胜防。眼前的小女孩小彩天真烂漫,根本还不懂得人世间的江湖险恶,就要因此而付出短暂的生命了。
第二章 北狼司马带来的蛇形峡谷大屠杀录影带
  段承德涩声一笑,无话可答。
  叶天油然想到,苗疆蛊术、危地马拉黑巫术、梵蒂冈招魂术并称为当今世界三大异术,其手段来无踪去无影,寻常人连防范的机会都没有,遑论反击了。瘦子说得轻巧,要想深入苗疆蛊苗发源地,一路千难万险,数不胜数,绝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  大厅那边,一阵哄堂大笑加上长时间的鼓掌后,赌石大会暂时告一段落,赌客们开始尽情享用段承德提供的美酒佳肴。在那些人看来,能被段承德邀请到蝴蝶山庄来,是一种莫大的荣幸,今晚绝对要不醉无归。此地少年的惨死,根本不是他们有闲暇关注的。
  叶天站起来,准备绕过喷水池离开。
  他是一个静惯了的人,讨厌过度的喧嚣热闹,离群索居才是他最喜欢的生活状态。
  “叶兄弟。”段承德立刻叫住他,“犬子的死,只是意料之中的意外。二楼拍卖会上特意给你留了座位,请务必赏光。”
  叶天静静地站住,缓慢地把小刀和木像放回口袋里。
  “段庄主,我对翡翠玛瑙并不感兴趣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  “叶兄弟,我请了这么多朋友过来,不仅仅是图热闹、攀交情,而是实实在在地有事相求。真要看得起我段承德,真要……看在小文惨死的面上,就留下来帮我,好吗?”段承德不知不觉间显露出了颓势。心如刀绞的丧子之痛已经让他的五官扭曲变形,如果不是山穷水尽,像他那样的硬汉是不会开口求人的。
  叶天无言地点点头,段承德立刻松了口气,吩咐那女人:“雪兰,看好小彩。无论如何,今晚我会想到办法,这一次绝不会任人宰割了。”
  雪兰答应一声,从方纯手中领过孩子,抱着那个玻璃盒子转入走廊。
  段承德与那瘦子也跟着离去,喷水池边只剩叶天和方纯。
  明月无声,夜凉如水,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冷风吹散了。
  方纯用紧紧衣领的动作打破了沉默:“叶先生,我可不可以有个不情之请?”
  叶天抄起冷水洗手,淡淡地问:“你想去拍卖会?”
  方纯立刻点头,小心地收起银盒,放回衣袋里。
  远处大厅里的人开始散去,有几个沿着长廊走来,登梯上楼,看来是属于“特邀贵宾”之列。
  “方小姐,段承德算是我的朋友。在他府上,不要搞事,否则我很难做的。”叶天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沉重起来,因为他发现方纯虽然讨厌顾惜春,假意敷衍,但眼神却一直在保镖、保险柜上来回打转,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他既然决定留下来帮段承德,就会尽心尽力,绝不敷衍了事。
  “是吗?”方纯笑笑,两个人之间的窗纸一下子捅破,彼此心知肚明。
  “你要什么?”叶天揪下一小片青石上的苔藓,在指尖上揉捏着。蝴蝶山庄处处是宝,赌徒们又带来了大量的纸币和金条,绝对是小偷们大显身手、大快朵颐的好时机。
  “我只要一个人,顾惜春身边的保镖之一,就是刚才比较胖、下巴上有刀疤的那个。他的名字叫‘巴兰图’,是乌克兰、美国、伊朗的三面间谍。我找他,因为他能给我带来一大笔收入。”方纯没有拐弯抹角,而是直抒胸臆。